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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大镜
“赛李广”刘得草
2024-09-30 10:38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今年端午节早晨5点,手机就响个不停,拿起一看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。我以为是那种广告、推销电话,放在那里任意等它自动停止。过了一会儿,电话再次响起,还是同一个陌生号码。我按下接听键,听筒里传出一个浑厚的男中音:“老肖,怎么不接电话呢?我是刘得草,今天端午节放假,到我的生态林场来看看,顺便聚聚,有好多问题问您呢!”

  这个刘得草,是个有故事的人。

  我和刘得草都曾住在火焰山脚下的小村庄。对了,不是新疆的火焰山,是湖北的火焰山。因为都叫火焰山,所以也有人嚷嚷《西游记》中的火焰山就是这里的火焰山。跟新疆的火焰山不同,这里的火焰山绵延几十里,森林茂密,野鸡、野兔很多。自古以来这里的村民都有打猎的习惯,刘得草自小跟随他爹打猎,箭法过硬,射得又准,在十二三岁时他打猎的技术就比同龄的人要强得多,人称“赛李广”。

  刘得草凭着他的打猎技术,为自己读初中挣得了学费和生活费。初中毕业那年,他爹病逝,成绩优秀的他放下学业,白天在田里劳作,夜里上山打猎,供养三个弟弟妹妹读书、成家。记得1979年腊月廿四那一天,食品所一位师傅在大队干部陪同下,沿村帮助农户杀猪迎新年,听说刘得草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狩猎手艺,根本不相信。他信誓旦旦地说,要是刘得草这个时候能打到兔子,他就带毛生吃下去。刘得草二话不说,背上土铳就出了门。一个小时后,刘得草拎着一只兔子回来了,硬是要那位师傅把兔子生吃下去。最后还是在众人调和下,师傅以市场价将那只兔子买了下来。

  后来,我到外地求学和工作,很少回乡。每次回家都是来去匆匆,偶尔村里人谈起刘得草,依然是白天种田,晚上打猎。

  今年春节回乡,有人讲起刘得草的一个故事。2019年夏天,刘得草将在山上打的兔子、猪獾发到微信朋友圈里售卖,这下出了事儿——有人据此向林业公安派出所举报,公安机关侦查终结后将案件移送到检察院审查起诉。办案检察官走访案发现场过程中,听到村民纷纷议论:打几只兔子和野鸡也犯法?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,以前都没有犯法,这次就犯法了,是不是小题大做?……听到村民的议论后,检察官认为村民法治意识薄弱,对保护生态环境、保护野生动物特别是国家级、省级保护动物缺乏应有的认识。针对这种情况,检察官与法官协商就地开展公开庭审,邀请当地百余名村民旁观庭审。庭审现场,检察官释法说理,讲述保护生态环境的重要性。

  此前刘得草已经知道自己行为的性质,但是再次听了检察官的话之后,刘得草依然不时地点头,一脸的悔恨。他表示今后再也不打猎了,并且发誓,要学会保护野生动物,与野生动物和平共处……

  聊起这个案子的村民说,以前还真不知道打猎违法,听了检察官的解释,才知道保护生态环境、保护野生动物的重要性,“以后我们也不去打猎了”。他们还说,刘得草的案子庭审之后,村里成立了一个保护野生动物协会,被判处缓刑的刘得草不仅当起了护林员,还是村里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宣传员,主动向游客讲述保护野生动物的重要性……

  放下电话,我带着一家人驱车200公里回到老家。远远望见刘得草夫妻就站在村边,车刚停稳他就迎了上来:“走,去看看我的生态林场。”走近林场边,迎面立着写有“爱护鸟类,不打鸟,不带火机等物进林场”的告示牌,告示牌宽高都有三米。

  “现在你是时时都在做保护鸟类的宣传呀。”我调侃道。

  “以前我是不懂啊,现在知道了,尽力做好吧,尽力弥补以前的过错吧。”刘得草说得认真——这位同村老乡,似乎真变了一个人。

  边说边走,我们进了树林,一只野鸡被惊飞。

  “林场里还有野鸡呢?”我惊呼。

  “不光有野鸡,这两年兔子、猪獾也在林子里筑窝,野生动物多了。”刘得草有点得意。

  指着山坡那边300余亩的林地,刘得草说那是他承包的。300亩林地上的树木属于公益林,他想把公益林全部砍掉,种上白茶等经济林,问了村里人,村里人说林地是他承包的,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,都行。刘得草说,林地是他承包的没错,但他不知道能不能砍,上次打野鸡卖的事“犹在眼前”,得吸取教训。“您在检察院工作,应该懂法。这不,我就想向您请教呢!”我告诉他,私自砍伐树木肯定是违法的,砍伐树木必须经过有关部门批准,申请采伐许可证,并严格按照批准的数量砍伐,超越范围就是违法。我还在手机上搜索出报纸上发表的一篇文章,题目是《为种白茶,在承包的山地上滥伐林木》,递给刘得草。刘得草看得很仔细:“我的情况和他相似啊!幸亏问了你,不然又做傻事了……”

  “砍伐需要审批,砍这么多可不一定能批准的……”刘得草自言自语道。过了一会儿,他说:“算了,干脆不种白茶了!林子里这么多鸟儿,如果林子没了,这些鸟儿也没地方去了。算了吧!”说完这话,刘得草一副释然的样子。我拍拍他的肩,他咧了咧嘴。

  (作者单位:湖北省黄石市下陆区人民检察院)

  编辑:陈静